满城浓雾，伸手不见五指，白昼如同黑夜，这可能是德里市民最近常有的魔幻体验。

  12月2日，星期一，印度中央污染控制委员会（CPCB）传来好消息，截至当天早上8点，德里的空气质量指数（AQI）终于达到“差”的水平，为273，这是连续两天记录为“差”了。

  得“差”还算“好消息”，这真不是阴阳怪气，不少印度媒体也高兴地点赞：终于改善了！要知道两天前的周六，AQI还是377，属“极差”。

  不过，从极差到差，属于“有改，但不多”。数字的降低不能改变空气质量依然很糟糕的事实。

  德里居民布塔尼居是一位著名的儿科医生。她本来就患有哮喘，近年来，已经因为糟糕的空气质量两次入院治疗。

  成天在城市穿梭游走的三轮车司机帕斯万正饱受剧烈咳嗽的折磨，他说他已经连续几周出现呼吸困难，最近几天甚至感到恐慌心悸。他来到拉姆·马诺哈尔·洛希亚医院的环境疾病治疗中心，希望得到帮助。

  这家新近开设的治疗中心，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那些空气污染严重受害者的救命稻草。

  治疗中心和其他医院、机构的医护人员称，呼吸急促、哮喘等病例正在增加。今年，不少医院接诊的患者数量比去年更多。

  事实上，德里的空气污染真的已经不算新闻：德里长期以来饱受这一困扰，已有不少媒体指出它是“全球污染最严重的城市”。

  空气污染大多数表现在空气中的细颗粒物问题上，特别是直径为2.5微米或以下的颗粒物（PM2.5）。这些颗粒物足够小，可以深入肺泡。

  2021年，美国和印度的科研机构共同进行了一项调查，结果发现，在2019年全球因空气污染导致的死亡人数中，印度约有167万人，是全世界因环境污染致死最多人的国家。

  一项最新的研究则上调了这一恐怖数字，声称空气污染每年在印度造成约210万例死亡。

  另一个报告《全球空气状况2024》（State of Global Air 2024）相对保守，却也预估，仅在新德里，每年就有约12000人因空气污染死亡。

  “在印度，每天有464名5岁以下儿童因空气污染相关疾病死亡。”《全球空气状况2024》指出。

  就此，有专家在接受各个媒体采访时发出警告，“对孩子来说，空气污染将明显地增加他们成年后患心脏病、糖尿病和呼吸道疾病的风险，还会降低儿童的智商。如果不采取一定的措施解决这一问题，印度在社会和经济上的逐步发展将变得更困难。”

  这话当然很有道理，毕竟“再苦不能苦孩子”——德里的学校们在漫天雾霾中纷纷停课，“保护下一代”。

  11月19号，德里首席部长阿蒂希宣布关停所有学校的线下课程，原因是严重的空气污染，以及能见度问题——命令发出当天，德里的能见度仅200米，真可谓“儿童相见不相识”。

  虽然准备参加中考的10年级和12年级学生被允许到校上课，但其他年级的学生已转为上网课，直至另行通知。

  位于京畿地区的哈里亚纳邦已宣布对所有公私立学校的1至5年级小学生放假，各地方官员有权根据空气质量状况延长假期或转为线上教学。

  旁遮普邦尽管空气质量指数已处于“有害”范围内，但仍未停课，有关部门表示“正密切关注情况，并可能考虑临时关闭学校”。

  与此同时，位于北方邦的加济阿巴德、诺伊达和梅鲁特等地区正面临严重的空气质量上的问题，但官方尚未就学校是否关闭或转为线上教学做出决定，地方政府也仍在讨论当中。

  不只是小学，大学也有点扛不住了。11月18日，德里大学宣布转为线日。线日恢复。

  有研究表明，德里一半以上的污染来源于车辆排放，其次是煤炭工业烟雾、垃圾焚烧和建筑工地扬尘。

  政府认为，大量老久、高污染的车辆，是引起严重污染的罪魁祸首之一。政府已对涉及车辆下达禁令，违规司机最高可被罚款20000卢比。

  据印度媒体统计，2024年至今，德里已开出超过27万张关于车辆排放控制违规的罚单。交通部门在10月1日至11月15日期间，已查扣了2234辆超龄车辆。

  除交通外，建筑工程也是政府着重关注的区域。自11月18日起，针对恶化的空气状况，德里实施了建筑禁令。

  当然，为保障民生，德里政府还为受到禁令影响的90759名工人提供了每人8000卢比的补贴。

  除政府外，民间组织也行动起来。“清洁空气医生”（Doctors for Clean Air）是一个由医生组成的组织，致力于改善空气质量并宣传雾霾和空气污染对健康的影响。

  该组织成员巴克希在接受记者正常采访采访时，以旁遮普邦贾朗达尔区巴杰拉村（Bajra）的农民为例进行了说明。

  与印度北部许多其他村民一样，巴杰拉的农民在收割水稻和小麦后会焚烧秸秆以及其它残留物。

  这种办法能够快速、低成本地为下一轮播种准备好，但同时也助长了空气污染问题。在巴克希向当地居民宣传了这一行为对健康的负面影响后，巴杰拉的农民决定停止这一做法。

  “旁遮普邦的农业焚烧事件数量明显减少，但在提高公众对健康和空气质量的意识方面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。”巴克希强调道。

  不过，考虑到德里几乎每年冬季都一定会出现的空气污染，不禁让人怀疑，这些措施的实行的力度是否足够。

  BBC驻印度记者就发文质问，在整治空气污染的斗争中，印度首都为何比中国首都落后了一大截？

  该记者分析道，北京与中国治理空气污染的成效之大令世人瞩目。自2013年以来，北京及整个中国开始通过一系列严格措施，展开了一场艰苦卓绝的空气污染治理战。

  报导援引芝加哥大学能源污染研究所发布的《空气质量生命指数》（AQLI）数据称，自2013年以来，北京的空气污染已减少约50%，全国范围内下降了约40%。

  可反观印度，文章认为，德里因规划不当、政策设计错误和党派政治问题而在空气治理上步履维艰。

  然而，莫迪领导的联邦政府却将责任归咎于旁遮普邦，称该邦由反对党领导的政府未能有效解决这一问题。

  由此，联邦与地方陷入了“扯皮”当中。——政府态度如此，很难想象民间组织能够调动多少社会资源解决这一大问题。

  德里政府禁止老旧车辆的努力得到了肯定。但文章指出，尽管德里拥有印度最长、最繁忙的地铁线路，但最后一公里的接驳问题十分突出。

  尽管全市约14%的公共汽车是电动的，可由于使用不便，巴士的乘客量却在下降。

  基于此，德里市提出的目标——80%的机动车出行应通过公共交通完成，显得十分不现实。

  区域规划的缺失同样阻碍了解决实际问题的进展。不仅是德里，位于恒河平原的广袤地区，包括北印度、东巴基斯坦、尼泊尔及孟加拉国部分地区，同样经常被雾霾笼罩。

  研究表明，比哈尔邦的空气污染水平常常高于德里，但是，对于如何协同治理，相互合作，问题的讨论却十分有限。

  不过，空气是最自由、最平等的，在灰蒙蒙的天空下，达官显贵、富商大贾与平民百姓、草根蝼蚁呼吸的是同一缕空气。

  北京的经验显然是值得学习借鉴的，新德里电视台11月也制作了视频呼吁政府赶紧抄作业。

  可操作起来显然不那么容易。11月19日，空气污染最严重的那天，印度本国监测机构在德里测得AQI为494，但其它国际机构已录得近1600的超级纪录。

  对此，《印度时报》探访一番后发现，印度用的是一种颇具本国特色的量表，最高值仅到500，也就是说，即便当天德里空气污染已接近“爆表”，可数值上依然不那么难看。

  这样讳疾忌医的态度，让人不禁质疑：德里的天究竟何时才能湛蓝如洗呢？很可能老天爷与印度人的心里都没有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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