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朋说我怀旧,藏着一些用不着的旧物,放在家里,占着方位,是个负担。静心想想,确实如是。有些东西,比方旧书、旧材料、旧用具,早已不必,藏着何宜?
明知不必了,却又舍不得丢掉。终究由于什么?我自己也说不清楚。也许是旧物含情,弃之不忍吧。这种心态,社会中常见。我也是走不出平常百姓的精力栅门。
近来拾掇屋子,见到一个旧物,回想一下,在我家已有二十年了。近十年未见,简直把它忘了。
那是一根捶衣用的木棒,家乡人称作棒棍子。家里曩昔洗衣,曾有三大器材。其一,大木盆,早已送人。其二,搓衣板,仍在运用。只要木棒,被放置在楼梯下旧杂物角落里,尘封住闲,无声无息。
用抹布擦了擦,依然无缺。它是用密度很高的木头制成的,可能是柞木或榆木吧,掂在手里沉甸甸的。一面呈弧形,另一面平板,手持部位扁圆。当年我在农贸市场买的。
掂着这个木棒,勾起了一连串回想,慨叹也情不自禁。可别小瞧,木棒上头折射着悠长的中华民间传统文化符号呢。
早在唐朝,它就露脸了。历史文献,有许多记载。在诗文书画作里,洋溢着满腔热情。捣衣,便是这儿面的典例。
唐朝时期,我国没有遍及棉花栽培。服装布料,主要是丝织品及葛麻等。贵族穿戴,丝织品居多。寻常百姓,多穿葛麻。葛麻织品纤维过硬,穿戴不大舒适,在穿曾经需求捣的柔软平坦。丝织品也需求捣平,以便利裁剪。
捣衣多选在月夜去河滨进行。活动的河水便于漂洗,亮堂的月光可以替代灯火,节约灯油。妇女把织好的布帛,铺在滑润的砧板上,用木棒击打,直至柔软熨帖。
早在北朝时期,温子昇就写了《捣衣诗》:“长安城中秋夜长,佳人锦石捣流黄。香杵纹砧知近远,传声递响何苍凉。七夕长河烂,中秋明月光。蠮螉塞边绝候雁,鸳鸯楼上望天狼。”
闻名唐代诗人李白的捣衣诗,场景更为壮丽:“长安一片月,万户捣衣声”。捣衣不只入画入诗入文,并且入了乐曲。古琴曲谱里就有《捣衣》一曲,且是名曲。至今,琴家仍喜爱一再演奏。
相传此曲为唐代潘庭坚所作,体现了妇女对远方亲人的怀念之情。杨抡《邃古遗音》中剖析道:“始则感秋风而捣衣”“继则伤鱼雁之杏然”“终则飞梦魂于塞外”。有人解析曲情,女子在河畔捣衣,流露出怀念戍边亲人,仇恨战役的心情。曲调慷慨激昂,首尾趁热打铁,一展女儿英豪之情,不失其正,赋有民族性。
往事悠悠千载去,莺歌燕舞看今朝。我知道木棒时,已是新社会。现在半个多世纪曩昔了,它的影子,依然明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。
小时候,我家住的宅子,有一圈圩沟。圩沟东沿,用半盘石磨垫起一个水蹬,在那里洗菜洗衣。洗刷大件衣服时,离不了木棒捶打。洗刷被单被罩时,更不破例。我参加工作后,每次回家,依然去沟塘边挥动木棒,捶打衣裳。
后来,举家迁到城市生活。家有洗衣东西三大件,木盆、搓板和木棒。小件衣物用手搓,大件衣物和被罩床布,搓洗加棒打。
夏天,常到浉河滨洗衣。岸边有水蹬子,南岸尤多。那时候信阳主城区在浉河北岸,南岸归于市郊,是菜农集居之地。清晨与黄昏,到河滨洗衣的人最多。木棒声声,水花飞溅,像一幅画,一曲舞,一支歌,一首诗。
有一天,我在河滨洗罢衣服,挎着竹篮回家,路遇一位诗人。他看到篮子里的木棒,立马唱了一支山歌:
好歌!一听就懂,一唱就会。一遍中听铭心,至今未忘。坠入爱河的农家小伙,痴想心仪中的姑娘,到了寝食难安的程度。分明是啄木鸟咚咚的啄木声,他却认为是姑娘在溪边挥舞木棒浣洗捶衣声。
捣衣,捶衣,时代不同,功用、意图有异,但运用的都是木棒。它用短木头刨削而成,长如短剑,宽似扁担。我明晰地记住,小时候,家里曾把断了的大扁担,加工成两个木棒,用了好多年。
现在,城市里洗衣机根本遍及。大小件衣物,都可以机洗,用不上大木盆和木棒了。